旅程 我不知道旅行的目的地，只是在旅程中尋找下一站 櫻桃花開 明月半影藏夜盡 金星炙火耀天庭 清晨五點，氣溫十三度。冬夜尚未從凍僵的呼吸中清醒，我們已經比第一道曙光早一步踏上山嶺的道路，朝鎮西堡前進。披星戴月，藍黑的天空沈沈的攬住山勢；翻山越嶺，灰濛的山谷悠悠的挽住溪水。這條通往司馬庫斯、新光部落的道路蜿蜒在油羅溪上游的錦屏溪畔，過了錦屏大橋之後往上一路爬升至宇老。從海拔三百爬升至一千五百公尺，一千三百名選手摸黑在黎明踏上挑戰自我、親近山林的超級路線。從墨黑、靛藍、淺青到泛白，直到金光閃閃的那一刻，冬末的豔陽揭去霜寒覆掩的白露，撒下一片乍暖還寒的春意；喚醒滿樹枝椏的櫻紅，搖蕩盈滿一簇的桃蕾。 小紅載著我們一車四個人往秀巒?生所：偏遠地區的巡迴醫療，讓我們風塵僕僕的從桃園開車上山去看診。從桃園到秀巒，車程兩個半小時，沿途經過內灣，一大早出發，到內灣時一片寧靜，沒有遊客的內灣早晨，才發覺這個假日人潮熙攘如九份的客家山城，靜謐得令人舒坦，只有一兩家商店炊著客家粄。褪去商業活動，內灣樸素的片刻份外珍貴。路邊的大型賽車場顯得格格不入，失去山城的味道，內灣開始像電影文化城??的道具街道，遊客也空泛的流覽明信片般的場景；山城活絡起來，卻更死寂。 好鳥枝頭共爭鳴 勇者嶺上必相逢 天亮了，班長?天黑時悶著頭跑，搞不清楚路是緩是陡；直到第二補給站，晨曦照耀下的山路顯得格外清明，之字山路一筆連亙，層層??。鎮西堡超馬的前二十公里，就這麼一路爬升一千兩百公尺。越爬越高，眼見來時越過的錦屏橋早被遠遠拋在腳下，忘了前方還有無盡的上坡，也忘了雙腳疲憊的步伐；看著日出從山頂一寸一寸往下挪移，直到山腰。臨到宇老前第四補給站，燒酒雞火熱登場。接近海拔一千五百公尺，這樣的食補在十度冷風吹襲下的確振奮人心。接連兩公里的陡坡向上直抵啞囗，頓時豁然開朗，雪霸連?附著白雪，二十公里上坡換來一片純淨山巒，自此一路下坡到宇老、田埔折返點的七公里，大概是整段路跑最美、最享受的一段，櫻花嫣紅，桃花含苞；竹林青翠，松杉長綠。 秀巒是尖石鄉最大的一個村，衛生所提供了附近村落的醫療服務。包含田埔、玉峰，往上有新光部落、司馬庫斯。即便在交通便利的今日，通往秀巒的道路仍然飽受落石坍塌的威脅，一遇豪大雨便有路斷的可能。進了?生所打開隨行帶來的藥品工具，壓縮馬達在隔壁?噠?噠響起。七月天，山上的秀巒格外涼爽；只是衛生所空盪盪沒有病人。好奇走到村裡，問了問見到的老人、小孩大家去那了，原來都採水蜜桃去了。鑑於北橫拉拉山水蜜桃種植帶來的經濟改善，同樣中高海拔的尖石?秀巒、玉峰也加入水蜜桃栽種的行列。這個盛夏時節，空氣的確瀰漫一股香甜氣味。水蜜桃採收動員全家老少，近午時分，大家載著一箱一箱的水蜜桃回家，開車的男主人笑著一口染得黃黑的牙，還穿插缺了幾顆。不確定水蜜桃改善了多少經濟，但確定沒改善口腔保健習慣：這一天，一個病人也沒有。 櫻紛只等三月雨 桃紅應指春意濃 過了田埔折返點，一路櫻花開得繽紛，折返後七公里的陡上坡吃足了苦頭，只能步行向上。豔陽高照，卻絲毫沒有加速大腿肌肉的收縮，直到啞口出現在山嶺盡頭，以為下坡後就可以放鬆了。熟不知缺乏訓練的肌力已經耗盡氣力，於是二十公里的長下坡同樣不輕鬆。錦屏溪在正午的日光下明亮動人：磊磊溪石琤??，濺濺溪水急湧，終點將至，這一路的風光是最令人激賞的補給。除此之外，各站補給看得出用心：乾糧水果、鹹蛋水煮蛋、豆干豬頭皮、水餃湯麵，鹹粥燒酒雞，外加熱薑茶桂圓茶，最後一站還有烏魚子，恐怕也是是空前豐盛的。鄉民從天未亮開始未間斷的加油聲，更溫暖了冬末的氣溫。 熱泉汩汩穿石壁 山雨??洗塵封 來了幾次義診都沒到秀巒溫泉，這天結束最後一個病人，大家決定去尋找這個聞名的野溪溫泉。順著吊橋下，十一月的楓紅落得剩下幾片孤單枯葉。尋著路徑往溪邊走，秀巒溫泉從溪邊大石塊底下冒出，攔溪築起的天然溫泉池不斷流進清涼溪水，與滾滾的熱泉交織在大小溪石參雜的池底：這一刻，有午後?然升起的山嵐；川流不止的沁涼溪水；啼鳴不止的山鳥野鵲；紅葉落盡的楓林槭樹；還有，我們一群上山義診完光著腳丫泡溫泉的塵世遊客。 鎮西堡超馬的終點搭起舞台，華麗熱鬧的一個一個歡迎完賽的選手。我一定是瘋了，才會報名騎上這匹超硬超難騎的馬；但是人生總是該瘋狂一下，即使已步入中年而非少年。如果五十四公里完賽是瘋子，那完賽一百公里的就真的是超人了。這個一千三百人的小型賽事，卻可以辦得如此有趣，好吃好玩，路徑絕美，回味無窮。 瘋狂完了，雙腳還在酸痛，身體還在發熱，開始想像邁向超人之路.................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