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-2 不提心吊膽的,不叫擔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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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18/10/31 314 次點閱 0 人收藏 0 人給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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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7 〈一波三折〉

Section 2〈不提心吊膽的,不叫擔憂〉


  我不太愛哭。  
  若看到感人肺腑的電影或動人心弦的小說,我會灑個兩滴清淚,意思一下,真要我嚎啕大哭…還是算了吧。  
  如果沒有記錯,小學四年級時,有天放學,我們百般無聊的在校門口閒晃,本來是要去練琴的,但音樂教室臨時休息,只好在學校等我媽下班。  
  日漸昏暗,一群小朋友在旁邊嘻嘻哈哈,我不願湊熱鬧的避到一旁,伸長脖子眺望馬路的盡頭。隨著身邊的同學被各自的家長帶離而減少,我查看遠方的動作也在不知不覺中降低了頻率。  
  此時仍是對周遭一切感到好奇的年紀,但校門口有的新鮮事物並不多,反而是正對面的公園,不時傳來陣陣嘻鬧遊玩的聲響,頻頻勾起我們這群引頸期盼的孩子們的注意力。  
  學校與公園間有條馬路橫隔,雖然兩者間距離不過短短幾公尺,路上還有斑馬線,不過少了導護媽媽欄起安全的動線,就多少令人卻步。柏油路兩旁各有一整排的銀色護欄,護欄有高有矮,整齊的圓柱形狀彎折成「ㄇ」字型,讓汽機車無法駛入。  
  沒有任何原因,我看著護欄三四秒後便一腳踩了上去,站在護欄上,前後搖晃的找取平衡點,最高記錄是維持三秒不動,隨即落地。前後搖晃玩膩了,便換成從左移動到右,雙手張開保持平衡,緩緩從護欄的一端走到另一端,然後再走回來。  
  沒有什麼難度。  
  我看了一眼較高的護欄,毫不猶豫,直接跳上去,重心不穩的狀態在我駕輕就熟的左右平衡下,逐漸穩定,接著我開始邁步,緩緩移動,一腳接著一腳。  
  走到盡頭,我像是完成不可能的挑戰,露出開心的笑容。接下來,轉身走回去吧!  
  在護欄上轉向是最困難的,我小心翼翼的回身,為持著高度的專注力,等轉過身後,便不自覺的鬆口氣,猛然一陣風襲來,在我一不留神的剎那,便直接摔了下去。  
  其實真要說,護欄並沒有多高,我才剛摔落想要驚叫,雙手就已反射性的撐在地面上了。  
  迅速站起,這樣的糗事,自然不能讓身旁僅剩的一位同學給嘲笑,我拍拍手上的塵土,並無大礙,連皮都沒有破。
  
  「小安妳……」  
  「沒事,妳看我手都沒怎樣。」  
  「妳的……膝蓋……」同學她目瞪口呆的指著我的膝蓋,說不出話。  
  我困惑的低頭,只見一片血紅淌滿整個右膝,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流這麼多的血,多到讓我有點頭暈。  
  痛,一絲絲的疼痛開始蔓延,在尚未席捲全身時,刺痛便開始發作,一陣一陣的刺入我敏感的神經當中。  
  我看著同學快哭的表情,再看看自己慘不忍睹的膝蓋,血已經開始往下流,再抬頭看那不知所措的面孔,又低頭看著腥紅的膝蓋。  
  「哈哈哈哈哈……」  
  不可遏止的,我大笑起來,捧腹大笑,笑到彎腰,連原本擔心得七上八下的同學也跟著笑了起來。  
  我們指著滴血的膝蓋不停的笑,彷彿只要笑一笑,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,只要笑一笑,就能夠忘記痛苦。  
  事後諸葛的分析,那時候笑到不能自己的原因,恐怕是如果當下不笑,我可能會哭得昏天暗地,為了不讓眼淚鼻涕齊流的噁心模樣公諸於世,於是選擇了相反的情緒來釋放。  
  倒也不是真的不哭,畢竟事後在我媽她用消毒水洗去傷口上的塵土時,滾滾淚水便奪眶而出。  
  這樣的處理方式還頗另類的,尤其在每次看到膝蓋上的淺疤時,都會不斷提醒我這件曾發生過的小事。  
  有句話說,好了傷疤忘了疼,我十分認同它的寓意,說明人們普遍學不到教訓,一再的犯相同錯誤。不過字面上的論述我倒有不同想法。  
  傷,不會真正痊癒。傷口看似癒合,實則累積到身體這個讓妳又愛又恨的銀行中,伴隨大大小小的傷痕,一點一滴的儲存在妳的健康帳戶,隨著存款越多,存放越久,每逢陰雨綿綿,便會支付妳隱隱酸痛的利息,直到它倒閉前,妳都得學會和這個捉摸不定的銀行打交道。  
  當政翰吃痛的表情映入眼前,我瞬間的反應便是往他的腳底看去,果然他的回應也印證我的擔憂,是足底筋膜炎復發。這個傷便是難以痊癒的代表,只能小心呵護和保養,一旦稍有放縱,便會重新找上門。  
  「還能跑嗎?先拉筋緩和一下。」  
  「好。」斗大的汗滴在額頭凝結,他離開跑道中央,跛著腳到一旁緩和。  
  我看著他的身影,再轉頭看向人潮湧去的前方,我要繼續跟著眾人的腳步邁進呢?還是停下來等政翰?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後,倒是有人替我決定好了。  
  「妳先跑啦!」政翰隔著分隔島對我大喊:「快點,不用擔心我。」  
  「嗯……」我猶疑的向前跑了兩小步,接著在腦中模擬如果是自己受傷在一旁休息的場景,我也會叫政翰不用管我,自己先跑嗎?  
  會,而且還會很兇。  
  我偷笑起來,接著跨越分隔島,重新跑到對向道,閃著後方的人群,避免擋到繼續前進的選手,然後在政翰面前站定。
  「妳…… 」政翰結巴的說:「不,不用管我啦… …先跑啦!」  
  「還會痛嗎?」  
  「拉一拉應該好一點了。」  
  「這樣。」我把腳尖踩上石墩,腳跟往下壓,舒張腿後肌群。  
  「好。」政翰跟著我的動作,繼續放鬆。  
  我們在原地做了四組拉筋伸展,才繼續向前,不過仍是跑跑停停,每當政翰感覺快要抽痛時,我們便停下腳步到一旁緩和。  
  這是我跑過最慢的一次馬拉松,也是最怕被關門的一次。儘管時不時的停下腳步考驗著我的耐心,但看著政翰忍著痛苦的逞強表情,我卻又不由自主的想了很多事情。  
  不知道初馬就碰上舊疾復發,會不會讓他從此對全馬有畏懼感?不曉得他會不會埋怨我當初一定要他跑全馬?如果因為這一場比賽,讓他的傷更嚴重,甚至影響跑步的話……
  
  「真受不了的話,就棄賽。」
  
  看著政翰瞪大的雙眼,我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。  
  「不,不用,我還可以。」政翰拉起衣襬,擦擦臉上的汗水,看著我的雙眼說:「快關門的話,妳就先跑,我說真的。」  
  「還剩十公里。」我移開視線,心算著時間與距離,緩緩開口:「關門六小時,我們還有… …嗯… …兩個半小時,所以,只要不用走的,就能回到終點。」  
  「好。」政翰深呼吸,開始跑。  
  我跟著他的六分速前進,看著折返前跑過的海景,每經過一公里的告示牌,便在他耳畔呼喊加油,同時默默祈禱腳傷別再來搗亂。  
  或許是神明顯靈,又或許是政翰壓下痛苦,這一跑我們便跑了五公里,剩下五公里,還有近兩小時的時間,就算用爬的,也爬得回去。  
  當然,我們在拉筋緩和並到醫護站噴了超多的撒隆巴斯後,才又繼續跑了起來,我想最後的路程,應該可以一路跑回終點了。  
  「安安…… 」政翰喘著氣:「妳為什麼喜歡慢跑?」  
  「我嗎?」配合呼吸節奏,踩著輕鬆的步伐,拭去額頭滴下的汗水說:「跑著跑著,就愛上了這種跑著跑著的感覺。」  
  「這樣啊!」  
  「你呢?」  
  「我?」政翰皺眉,看著交替前進的雙腳,擺著臂說:「我現在恨不得不要再跑了。」  
  「噗……」  
  「可是……我好像也找不到什麼特定的理由。」政翰苦著臉說:「好像,幾天不跑步,就覺得腳癢癢的。」  
  「從什麼時候開始?」「大學吧,那時候主要是為了桌球在練體能,不過也才跑四千公尺而已。」「嗯。」「到了部隊,才發現……下午能夠出去營區跑步,簡直是享受。」「喔?」
  「我跟妳說……當兵就像坐牢,跟被關沒兩樣,不管用什麼名目,只要能夠出營區大門,簡直就……唉……啊!」  
  腳步急停,後方的跑者差點撞上,我連忙護著政翰並指引後方跑者繞開,只見他皺著眉,抓著腳,一步一步的跳離賽道。  
  「又來!剩幾 K 而已!」政翰滴著汗水,不甘心的低吼。  
  「不急,還有時間。」  
  政翰對我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,接著開始我們重覆無數遍的拉筋伸展,但這次在緩和一陣後起跑,卻又立刻停腳。
  
  已經到極限了嗎?
  
  「再休一下。」政翰低著頭,任由汗水滴落。  
  「好。」  
  這次我們休息了整整五分鐘,才重新出發,可惜不到兩百公尺,政翰又停下腳步。  
  「你知道,其實我們可以棄賽?」我彎下腰,看著在地上坐姿體前彎的倔強男子。  
  「剩兩公里,我慢慢走,也能走完。」他握著拳,看著不斷經過的人潮。  
  「但走完兩公里,你可能要休息兩個月。」我試著對上他飄移的雙眼。  
  「妳先跑,我等等不行就棄賽。」他沒有看我。  
  這臭小子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說謊,到時候就算用爬的,他也會爬回終點。  
  「有時候,放棄比繼續更難。」我扳回他的肩,盯著彼此的雙眸緩緩說。  
  「我……」政翰似乎被我說服的,輕輕頷首,但隨即又開口:「最後一次,讓我再試一次,不行我就棄賽,妳繼續跑,我還想看看獎牌長什麼樣子。」  
  獎牌不就那個樣……  
  「好。最後一次。」  
  看著政翰艱辛的起身,我腦中不斷模擬若在終點前一公里復發,要怎麼勸退他?在拱門前五百公尺要不要讓他繼續?或是等等跑沒兩三步就放棄後,要怎麼聯繫工作人員?  
  人類擔心的事情百分之九十都不會發生,果真如此。  
  我們從最後兩公里一路跑回終點。  
  進終點前,政翰看著拱門,雙眼閃著光,好似上面有道彩虹。  
  進終點後,他轉頭對我扯出久違的笑容。


目錄章節

Chapter 7 Section 3 〈不走到黃河的,不叫堅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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